山雨楼阁

想做超人的女朋友

原创： 闫晗

之前写过一篇《永远的超人》，说“永远”这样的词儿，仿佛提起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似的。我确实曾以为他不在了，那个时代资讯还没这么发达，只有电视、报纸、杂志，没办法百度和谷歌。同学说：那个演超人的演员出车祸了。然后我就很黯然，又不肯在人前有所表现。

其实她说的是电影里演超人的克里斯托弗·里夫，不是我喜欢的迪恩·凯恩。后来在《疯狂英语》上看到一篇励志文章得知，里夫是因骑马出意外导致瘫痪，之后像张海迪一样自强不息，成为大家学习的榜样。

总之，我曾经以为在电视剧《超人新冒险》中饰演克拉克·肯特的迪恩·凯恩出事了，偷偷哭过一场，还写了一篇作文，梳理了一下我对他的倾慕之情。回想起来，感觉既真挚又矫情。

现在我可以毫不害臊地说迪恩·凯恩是我少女时代的梦中情人（从前估计不好意思承认），生于1966年的他已经不再有当年那古希腊男神一样的粗壮颈脖、宽硕胸肌以及椰子树似的挺拔身材，变成发福的普通美国大叔——我看到了网友的贴图。对的，我还得知他毕业于普林斯顿历史系。这一切都可以百度得来，我却百度不回我年轻的心情了。

大约是1998年的夏天，一个百无聊赖的夏日午后，我打开古老的21英寸平面直角电视，换到山东卫视，被一部译制片吸引住了。那时译制片还不多，大多适合儿童观看，比如情景喜剧《成长的烦恼》《天才保姆》，轻松有爱的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生活让独生子女向往不已。

青春萌动时喜欢上这个会飞又有透视眼的家伙也是自然的事情，或者更心仪的是超人作为凡人的一面——帅气温和、笑容温暖的记者克拉克。氪星来客，小城镇长大，只身到纽约打拼（也是个北漂啊），应聘《星球日报》记者，遇到好强的美丽女同事露易丝·莱恩，调查出一起又一起阴谋的真相，阻挡了N次美国甚至地球的毁灭……俗套，但是好看。

特别不解的是：露易丝·莱恩傻吗，为什么认不出克拉克就是超人？就算退一万步，没有超能力的克拉克也魅力四射啊。可能剧情需要，装傻。

我沉浸在剧情中，看电视中途舍不得上厕所。闭路电视突然坏掉的时候，翻出了杂物柜里的室内天线插上去，用手擎着调到合适的角度让声音和画面恰好清晰。8月的电视机散发出的热气烘得我浑身冒汗，两集电视剧演完，手心黏黏的。

后来得知贵州卫视下午4点半播这个剧，我放了学抓起书包就往家狂奔，只为早一刻进入另一个时空，去《星球日报》见克拉克和露易丝、和蔼威严的主编以及颇有风度的大反派。

喜欢一部电视剧的最高境界，大约就是喜欢每一个人物、每一处细节，舍不得错过每一秒片花，听到配乐就心潮澎湃。他的笑容，总让我想起《第一炉香》里那句“白牙齿在太阳里亮了一亮”，照得周围都明亮起来了。

我在上学路上喋喋不休地跟同行的女孩复述前一天的剧情，尽管她也看过，但我需要再温习几次克拉克的眼神来安全释放我无处倾诉的少女柔情。

我反复琢磨过配音演员的声线，在数年后遇到央视八套一部译制片时，突然分辨出：这是露易丝·莱恩的声音……仿佛老友相认，百感交集。

后来泰瑞·海切尔出演了《绝望主妇》，又火了一把，不过那已经不是我的露易丝。之后不断出现在大银幕上的花样美男超人也不是我心目中的克拉特·肯特。他们太帅，太有型，缺一点邻家哥哥的亲和力。

后来再没有一部剧、一个人能让我如此着迷。也许青春里的痴 迷总是限量供应的，用完即止。年少的我想到未来时既茫然又觉得有无限可能，也曾悄悄想过要努力变得优秀。喜欢一个人的话，有没有可能优秀到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当然，后来我也是个平凡的普通人，没有光环傍身也没有预想中强大，想起曾经的雄心勃勃，对当年认真的自己笑了一笑。不过爱慕总是会产生些许能量的，至少我变得明亮而舒展了，已经不再因自己是一个拥有各种情绪的人而羞愧，开始喜欢自己，忧伤尴尬羞赧的那部分也喜欢。

记得年少时，和某人一起走在校园里，说起喜欢超人，他问，喜欢他帮助弱者吗？我摇摇头，答不上来。之后回想，当时的荧屏内外并没有给我更好的选择，那些流行歌手、艺人我都谈不上喜欢。

他又说，你是缺乏安全感吧？我鼻子一酸。青春期的女孩，多半是缺乏安全感的。十几岁时好像内心特别寂寞，寂寞来自内心深处的孤独和骨子里永不愿示人的自卑，却还没学会落落大方地微笑，矜持地讲场面话，发自内心地包容自己。一点异样的眼光都能困扰得寝食难安，时常体会到尴尬、羞耻、难堪。

这样的我却心存幻想，想要像超人一样拯救地球，或者，做超人的女朋友。尤其，这化险为夷扶大厦于将倾的过程还那么浪漫漂亮，叫人如何不心动？

谢谢你，超人，温暖过我的年少时光。

作者：闫晗，专栏作者，作品散见于《中国青年报》《中国新闻周刊》《三联生活周刊》《年轻人》《百家讲坛》等，新浪微博@闫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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